玄本纪卷十一·穷奇之翼
穷奇之翼这个词常常被天方人用来取笑那些愚笨不堪，但是却认为自己能上天的人，也喻指一些人一生都追求着不切实际甚至不存在的幻想。大家都知道，穷奇是一种极其巨大而笨重的动物，他们甚至比大象还要高大沉重上几倍，这种笨重的动物头上却长着一对像翅膀一样的大耳朵，这对大耳朵就被称为穷奇之翼，因为有些人认为穷奇以前是在天上的动物，因为它们还长着大鸟一样的头。
而这个词汇最早被用来嘲讽人的愚笨不切实际，是源于玄王时代，有那么一个愚笨不堪的玄王，被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取笑有如穷奇之翼。
这次的故事也是发生在一对双胞胎的玄王兄弟之间，这对兄弟是“鸦王”祖甲的两个儿子“戎王”坛辛和“商王”庚丁。
祖甲也效仿他的父亲将自己的儿子们也都放养到了各个部族，其中长子坛辛是在西部的赢部族中长大的，而次子庚丁则是在东部的一个行商游牧的姜姓部族中长大。而他在两个孩子举行成人礼时将他们召集回了自己身边。
而在这场成人礼上玄王祖甲问他的两个孩子，如果你们成为了玄王，你们想要怎么当。
长子坛辛一马当先地说“我要像玄王武丁爷爷一样为玄王国开疆拓土，打败所有的不服从的敌国，为玄王国获得很多的财富和奴隶。”
长子的回答很符合玄王祖甲的预料，但是次子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次子庚丁说：“我想组建一支几万人的商队到世界的各处行商贩运，而我最想到的地方，是传说之中那个在云端之上有着无数稀奇之物的城邦，万羊城。”
长子坛辛捧腹大笑：“笨蛋，那只是传说！”
玄王祖甲看到儿子这样荒谬的回答，脸上也浮现出了难得的笑容。
“哈哈，如穷奇之翼，想上天般，遥不可及啊。庚丁。”
十几年后，完成自己使命的玄王祖甲便离开了人世。
而玄王和他的哥哥留给自己的子嗣们得是，一个国内环境空前稳固的玄王国。
而接任他玄王位的是他的长子坛辛。也就是后人说的“戎王”坛辛。
玄王坛辛是个极其好战的国王，在他即位后不久，便向之前他的爷爷玄王武丁败战过的目人王国挑起了战事。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得不报的仇。而现在的玄王国内空前的稳定，而国库也十分的充裕。
而在进行了五六年的战事之后，他也顺利地征服了目人，目人被驱赶到了更南部的土地。他全数获得了原本属于目人的西部土地。
但是由于领土的扩张，使得玄人王国周围出现在了一群更难缠的敌人，戎人。
大多数的戎人都居住于黄土群山之中，他们在黄土群山中挖掘并建立自己的房屋和堡垒。
在周围的族群中，戎人无疑是最好争斗的，而且他们都极其地喜好自己手中的兵器，戎一字正是对于他们最好的诠释，十戈而戎，他们喜欢杀戮，擅长杀戮，因杀戮而生。
群聚于不同黄土山中的戎人都有着彼此独立的性格，他们围绕自己建造的窑洞堡垒进行根植，放牧等活动，在黄土群山中形成了大大小小几十多个邦国，而其中影响比较大的有十个，被称为十戎。
黄土群山中有着极其多的矿脉资源，而这也正是戎人的优势，他们仰赖于自己的矿山和金属矿打造出来的兵器。戎人的兵器是极其强大的，中原之地的公输家族都对于戎人打造的兵器赞不绝口。手握强大的兵器而喜好杀戮的戎人对于中原诸国来说一直都是很大的威胁，他们极其的强大而且残暴。
他们不把人当人看，奴隶在他们的眼中甚至不如动物，他们把征服后夺来的奴隶当宠物关在笼子里，他们买卖培育各种女姓奴，让在笼子的他们里进行各种表演，男奴隶则帮他们从事各种体力活，因此不少奴隶都想逃到中原区域的玄人王国中，因为在玄人王国的话，他们还不至于活得比畜生惨。
而正是因为戎人奴隶的不断逃往玄王国，而玄人并不像之前的目人一样返还给他们，这极大地触怒了戎人。他们开始各自组织起自己的军队，不断地进犯玄人的边境，以获得更多的奴隶。
为此正在盛头上的玄王坛辛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向戎人发起了大规模的战事。
但是这场战事却不像之前那么简单，玄王坛辛和戎人的这场战争，自开始之后，三十多年，都未曾止息。
玄王组织起来的每一次大规模入侵都会被戎人以山林堡垒防御和伏击战消耗殆尽，而在玄王的撤军之后，戎人们又再度袭击玄王国内各个防守薄弱的区域。
在经过三十多年的消耗后，玄王的王军已经开始陷入困乏，因此每次进行作战都号召了大量的诸侯方国的军队，而诸侯方国的军队一上战场就因军心不满而大量溃散，直接导致了对外的征伐失败，玄王的直辖部队遭到很大的损失。
不仅如此，沉迷于战争赌注的玄王坛辛在他的晚年还打了不少败仗，而最后一次就败给了锤戎人。
锤戎人是十戎中的一支，他们给人感觉就是一群力大无穷的彪形大汉，他们手中都拿着最重最沉的兵器，锤子。锤戎人对于力量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他们在战场上抡着大锤，一锤就是一个人，杀起人来，甚至会兴奋地控制不住自己，连自己人都会打起来。
他们认为，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能力大拔鼎。
根据戎人的一个传说可以知道，锤戎王曾经独自一人将玄王坛辛的鼎兽抱起并扔开，鼎兽吓得赶紧跑了开，玄王军队十分恐惧，因此打了败仗，而玄王也因此将锤戎人称为穷奇人，以此来嘲讽他们的力大无脑。但是之后的锤戎却以此为豪，锤戎王甚至开始自称为穷奇王，表示自己是力量最大的人。
在对锤戎人战败之后，玄王坛辛不久便因抑郁而死去。
这位玄王之所以被后人称为“戎王”就是因为在他即位后他的一生都在和戎人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尽管终其一生也未能征服那些顽固蛮勇的黄土之民，但是却也极大的削弱了戎人诸方国的力量。
而接任他王位的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庚丁。
而在玄王庚丁即位之前，玄王坛辛便开始感到无力，玄国已经开始进入到了战略收缩期，开始让方国的诸侯分担他们的压力，让方国对周边的异族进行讨伐，而讨伐获得的领土将全数册封给协助的方国。
玄王开始不得不依赖其他方国来一同对付戎人，他极大地依赖了天方国和羌方国，天方国羌方国封土扩张了许多。
在这样的策略下，诸侯方国们从此失去了玄王的制约，开始了各自的扩张战争，彼此兼并，或联合起来征伐外族。
诸侯方国开始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并且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像之前对玄王单边负责和屈从，他们之间开始了各种联姻，笼络，以加强自己和周边族群的关系。
而这位接任他哥哥王位的玄王庚丁在他的哥哥在位期间，就一直在玄王国以及周围的四处从事商业贸易活动。
在他带领下的商队，一共有一百多只穷奇和骆驼马匹等运载牲畜。他的商队中有许多姜部族和子部族的人，他甚至接收了不少没落的妫人，也就是公输人和田姓部族等无地之人，他们建立起了一个有数千人的巨大商队，他们流转于玄王国以及王国周围的其他国度，为玄王国带来了十分可观的财富，也许也正是凭借着这些源源的财富，他的玄王兄长才能如此频繁地向戎人发起战事。实际上这也是一对互为表里的兄弟，打击戎人其实对于玄人的商人们来说，是拉拢周围各个部族促进彼此进行通商的一个手段，玄王坛辛的弟弟很默契地配合了自己。
也许正因为这样，玄王庚丁在自己临走之前才会毫不犹豫地将玄王之位交给这个一生漂流的弟弟，他知道他能做到自己无法做到的事。
他不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喜好于征伐，他当上玄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结束和戎人之间无休止的战事，而结束的条件，仅仅是，此后双方建立契约，将互相遣送逃离的奴隶。
而戎人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停战条件，因为，玄王国长期以来的入侵战争已经使得他们内部的秩序开始走向了混乱，现在连周围的其他部族都开始觊觎他们的土地。
玄王庚丁觉得只有商贸，才能让玄国走向真正的富裕和强大。
在他在位十几年后，他同各国相继止戈而商，玄王国的工商业在此期间发展极其地迅猛。长久以来因为自己兄长的穷兵窦武而产生的国内局部紊乱也开始恢复了平稳。
其中，玄铁冶炼技术和鼎兽制造工艺的高度发展，他甚至开创了王室所专用的玄铁陶瓷等铸造作坊。在这些作坊中都有比较细致的分工，此后出现了不少世代从事生产，擅长专精技艺的工匠家族，这些家族都以自己从事的各种工商业作为自己的姓，比如玄铁人，陶人，鼎人等等。
而他也正是因此被后世人称为“商王”，至今不少从事商贸的田人，公输人和蓝夷人都奉其为自己的先祖神敬仰着，他是为数不多的终生致力于商贸的王。
玄王庚丁在玄王城呆了十几年之后，得到一个他梦寐以求的消息。
一个来自羌方的商人向他表示自己曾经到达过万羊城，那并不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只是所需要到这个国度的路径往往只能容得下几十人的小商队，而且这段路途极其危险，不仅是地形地势极其的险峻，而且环境也极其的恶劣，那里的白天极其的酷热而夜晚却极其的冰寒。而更为致命的是，在前往万羊城的路上，有无数的戎人部落和成千上万不可名状的野兽觊觎着那些行商之人。
这个羌方的商人坦言自己在这种九死一生的往返旅途中失去了所有一起同行的伙伴，最后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而他也将他从万羊城带回来的物品进贡给了这位着迷于万羊城一生的玄王。
那是一尊罕见的大角羊神的黄金雕像，
而大角神是被所有的羊人所敬奉，居住于万羊城的最高神灵。
看着这个黄金雕像，
他躁动着。
有什么在他的灵魂深处一直呼唤着他。
他回想起了他在自己的父亲否定自己的那一天晚上所做的一个荒诞的梦。
那天的他梦见了，穷奇，确实飞起来了，而且他骑着这只穷奇，一直飞着，最后在飞到了万羊城后，他才醒了过来。
可是他依旧记得，醒过来的他，哭的是那么的惨，因为他被告知了，在他活着的世界，这只是个传说，尽管梦中的万羊城，是那么的真实而美好。
不久后，这位玄王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抛下所有的一切，将王位交给自己的长子后，自己组织起了一只小小的旅队。
开始踏上了前往他的圣地，万羊城的旅途。
事实上，没有任何的记录显示这位玄王最后真的到达了万羊城，这一直是个迷。有些在铠城的戎人说是自己亲手杀了这个玄王。有的玄人则说他其实在没有离开玄王城之时便被自己的孩子杀了掉，而那个说自己到过万羊城的羌方商人，据说就是玄王的王子派出来蛊惑他父亲的。有传说则更不着边际地说这位玄王在历经万难后不仅到了万羊城，最后还被大角羊神邀请到了诸神之界，成为了玄神的一份子。
对于这些说法，各有各的道理。但是都没有证据就是了，因为万羊城是否存在，至今都是一个谜。
但是，无论如何，他坚持了自己的初衷，用自己最后的执著和愚笨告诉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他始终深深相信着，
穷奇之翼，能上天。
打住，你以为我会说出这种鸡汤一般美好的话作为结语吗。
这则故事里的两个王，毫无疑问，都不是合格的玄王，
不管是玄王武丁，王后墨好，还是刑王鸦王。
他们都穷尽了自己的一生，在为了这个帝国的利益而与各方进行着无止境的博弈。而继承了这个帝国无尽财富的戎王和商王，
一个无止境地发起征伐，使帝国开始走向衰弱，
而一个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甚至可能只是一个传说之物的东西，竟然抛下自己所有的子民。
这并不是王道，
他们的行为不是高尚，
不过是符合世俗之人美好想象的愚昧之举。
而王是不被允许有这种世俗幻想的。
嘛，这种结语的话不过是另一种偏见的极端而已。
这不是书评或者教育故事，想必各位对此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吧。
那这期就这样吧，至少我认为，这两个王，还是要比他们的子孙合格的，如果有合格这个概念的话。
（附一张玄王世系表）